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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stag, 4. Juni 2011

[明代西游记] 蜘蛛精, Krshna 与七仙女


明代世德堂本西游记第七十二回,唐僧师徒路径盘丝洞。唐僧前去化斋被七位蜘蛛精捆住,孙悟空向土地打听得原来七位蜘蛛精每日都要去濯垢泉沐浴,于是他变化跟去。等看到七女脱衣下水之后却说“好男不和女斗,送他个绝后计”,把衣服全部偷去。

为什么孙悟空这里不打杀妖怪却偷衣服?这里涉及到了一个婆罗门教的典故。

婆罗门教即印度教,是属于印度本土流行的大众文化,流传于印度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中有一部经典史诗 “ Bhagavata Purana ” 即“Bhagavata 史诗”,也被称为“Śrīmad Bhāgavatam”是讲述毗湿奴第八次降世的Krshna的身世故事。由于是口传,这部史诗的最早的文字记录只能证明这是公元9世纪或者10世纪的作品,也就是大约相当于中国唐末至五代时期,而实际上其产生的时期应该更早。

Krshna  是印度教中非常重要的神话人物,这个名字的意思是“dark, black, dark-blue”,说明他的外表是蓝黑色皮肤。他的别名“黑天”也即来源于此。“天”是指天神。西藏的藏传佛教密宗有非常著名的“大黑天”,不过与他来源不同。“大黑天”来源于湿婆,而 Krshna则是毗湿奴降世代表(Avadara)。属于三大主神的两位不同主神。印度佛教发展到后期的密宗时期吸收了不少属于“外道”的印度教文化内容,“大黑天”即是例子之一,但是 Krshna的文化概念一直没有出现在佛教当中,也就并不为多数中国人知道。




他的特征除了蓝色皮肤之外, 还有就是手中的笛子了。神话史诗中描述他是一个幼年淘气捣蛋英俊男孩,充满智慧给人启迪,又具有异性吸引力的爱人,还拥有神力能够制服怪兽的这样的一位超人,一个被想象出来的完美形象。

关于Krshna很多相关的事迹在史诗里面,这里只是对于明代西游记当中“蜘蛛精沐浴被偷取衣服”这个情节做一个考证。

“Śrīmad Bhāgavatam”第十篇或者卷的第二十二章讲述的就是他和他的牧牛女们之间的故事。故事中幼年时的他拥有很多牧牛女追随者,一次她们在河中洗澡的时候,他乘机爬到树上偷取了她们的衣服,强迫她们裸体呈现在他面前,并要求她们成为他的妻子。而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在该章的第五诗句当中之中,因为那些牧女们向女神祈祷,期望Krshna能成为她们的丈夫。出于女性害羞的性格,她们无法直接向Krshna说明心意,而Krshna则因为圣灵(Paramatman)附体,能够洞悉这些女性心中的想法,从而双方在一种默契的环境下面你情我愿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英文翻译本如下)
SB 10.22.5: Thus for an entire month the girls carried out their vow and properly worshiped the goddess Bhadrakālī, fully absorbing their minds in Kṛṣṇa and meditating upon the following thought: "May the son of King Nanda become my husband."
SB 10.22.8: Lord Kṛṣṇa, the Supreme Personality of Godhead and master of all masters of mystic yoga, was aware of what the gopīs were doing, and thus He went there surrounded by His young companions to award the gopīs the perfection of their endeavor.
在偷取了衣服之后, Krshna通过调情的方式把衣服交还给牧女们,同时也完成双方亲密关系的确立。

SB 10.22.25: [Lord Kṛṣṇa said:] O saintly girls, I understand that your real motive in this austerity has been to worship Me. That intent of yours is approved of by Me, and indeed it must come to pass.
SB 10.22.26: The desire of those who fix their minds on Me does not lead to material desire for sense gratification, just as barleycorns burned by the sun and then cooked can no longer grow into new sprouts。
SB 10.22.27: Go now, girls, and return to Vraja. Your desire is fulfilled, for in My company you will enjoy the coming nights. After all, this was the purpose of your vow to worship goddess Kātyāyanī, O pure-hearted ones.
这是一种外表看起来是性侵犯的变态行为而被解释为爱的表达方式。当然这种主人和女仆之间的高低身份关系或许也是对于这种行为发生潜在原因。

有很多插图被绘制用以表现这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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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述的神话故事内容与西游记中情节相互关联起来的线索是福建泉州开元寺的浮雕。

泉州开元寺有东西二塔,东塔名“镇国塔”,唐懿宗咸通六年(公元865年)由倡建者文偁禅师建成五层木塔。前后经过几次毁坏与重修,易木为砖。至宋理宗嘉熙二年(公元1238年)本洪法师才 易砖为石,后由法权法师,天锡法师继造,前后经十年才完工。而西塔名“仁寿塔”,五代梁贞明三年(公元 917年)王审知由福州泛海运木来泉州建此塔,初名“无量寿塔”。北宋宋徽宗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奏请赐名“仁寿塔”,前后经毁坏与重修多次,易木为砖,至宋绍定元年至嘉熙元年(公元1228-- 1237年)由自证法师易砖为石,先于东塔十年建成。

尽管与Krshna相关故事的浮雕并非在塔上的而是塔旁石柱之上,但是以此类推这些浮雕大致年份应该在南宋宋理宗时期完成。

实际资料则是来源于吴文良先生在1957年完成的《泉州宗教石刻》,里面提供了具体照片和解释。我截图如下:


可能是由于这是1957年完成的著作,所以里面出现的梵语译音的名称和今天并不一样。比如说 “ 牛女”的罗马字译音是“Gopis”而书中却写成“Copi”。 “Krsna”倒是可以与“Krshna”相通。文中对于史诗典故意义的解释也不准确,这些都应该改进。


浮雕上和印度流传的神话故事中不同点就是女仆的数量,印度原生故事中没有明确规定人数,那些画中画了很多女人但是并不确定人数。而在泉州的石柱浮雕上面却是明确的七个女性形象。

这个区别很有意思。当时作为宋代重要海上通商贸易的泉州汇集了大量各国不同文化,吴文良先生在书中提供了伊斯兰教,摩尼教,印度教,基督教等等繁多的石刻雕像的例子说明泉州的确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国际文化交流点。而来源于印度的神话故事抵达泉州之后是否与当地的汉文化或者和其他国际文化交融混杂之后诞生出新的概念或者产生变形,我认为非常有可能。

同时这种新文化还影响了中国固有的本土文化,这就是下面要叙述“董永与七仙女”的故事来历。

董永的故事在中国流传已久,最早的记录是东汉桓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修建的山东嘉祥县的武氏墓群石室雕刻,其中的武梁祠石室后壁的第二石第三层刻有六幅孝义故事,第三幅即董永故事。画面为右边为树下一车,上有小罐(盛水器),一老人坐车上,左手握鸠杖,右手前伸,似是指点董永劳作。老人上方刻“董父”二字。画左为董永,右手执农具,回头望其父,身旁刻“董永千乘人也”六字。董永左上侧有一兽,体态粗壮,大耳如扇,长鼻高昂,其形如象。右上方横一图案,有翼,作飞舞状,当是一鸟。据《越绝书》说:“舜死苍梧,象为之耕,禹死会稽,鸟为之耘”,即所谓“象耕鸟耘”之意。此时还没有神女出现。

石碑拓片:

第二层由左至右刻休屠、李善、朱明、董永、邢渠及伯榆等故事


文字方面最早的则是三国时期的魏国曹植的乐府诗《灵芝篇》中写 “...董永遭家貧,父老財無遺。舉假以供養,傭作致甘肥。責家填門至,不知何用歸。天靈感至德,神女為秉機。歲月不安居,烏乎我皇考!...”,(录于“宋书”卷二十二) 首次在董永故事中加入神女的角色。

而之后东晋时期干宝所著《搜神记》卷一中对于董永故事则出现很大变化:
漢,董永,千乘人。少偏孤,與父居肆,力田畝,鹿車載自隨。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以供喪事。主人知其賢,與錢一萬,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主人,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願為子妻。」遂與之俱。主人謂永曰:「以錢與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主曰:「婦人何能?」永曰:「能織。」主曰:「必爾者,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疋。」於是永妻為主人家織,十日而畢。女出門,謂永曰:「我,天之織女也。緣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償債耳。」語畢,淩空而去而去,不知所在。
曹植诗中董永故事与《搜神记》中的有差别,诗中只说董永贷钱佣作养父,并未说及父死不能葬而卖身为奴之事。而“搜神记”载的故事当中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开头有关董永的籍贯:
漢,董永,千乘人。
晋代人一般称“前汉”(西汉)为汉,称“东汉”为后汉。而千乘是西汉高帝时置的郡县,东汉前期即已改为乐安国,和帝永元七年(公元94年)改为乐安县。这就是说干宝确认董永故事是发生在西汉的千乘,而不是后汉的乐安。

《高僧传》载,唐代的释道世乃唐高宗时人,博学多才,他以“讲贯之余,览甚深之藏”,撰《法苑珠林》一百卷 。《法苑珠林》卷六十二引刘向《孝子传》云:
“董永者,少偏孤,与父居,乃肆力田亩,鹿车载父自随。父终,自卖于富公,以供丧事,道逢一女,呼与语云:愿为君 妻,遂俱至富公,富公曰:女为谁?答曰:永妻,欲助偿债。公曰:汝织三百疋,遣汝。一旬乃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女也,天令我助子偿人债耳,语毕,忽然不 知所在。”
敦煌發現的句道興抄本《搜神記》中记载:
“昔刘向《孝子图》曰:有董永者,千乘人也,少失其母,独养老父,家贫困苦,至于农日,以鹿车推父于田头树荫下,与人客作,供养不缺。其父亡殁,无物葬 送。遂从主人家典田,贷钱十万文。语主人曰:后无钱以还主人时,求与殁身主人为奴,一世偿力。葬父已了,欲向主人家去,在路逢一女愿与永为妻。永曰:孤贫 如此,身复与他人为奴,恐屈娘子。女曰:不嫌君贫,心相愿矣,不为耻也,永遂共到主人家,主人曰:本期一人,今二人来,何也?主人问曰:女有何技能?女 曰:我解织。主人曰:与我织织三百疋,放汝夫妻归家,女织经一旬,得绢三百疋。主人惊怪,遂放夫妻归还。行至本相见之处,女辞永曰:我是天女,见君行孝, 天遣我借(助)君还债,今既偿了,不得久住。语讫,遂飞上天,前汉人也。”
两则故事都說出董永故事是来自劉向《孝子圖(传)》。而内容上与世传“搜神记”不同之处有“贷钱十万文,十日改为一旬,百疋改为三百疋”,可以说这些数目夸大证明其故事应晚于“搜神记”中的董永事迹。

刘向是西汉王朝楚王刘交的四世孙,约生于公元前79年,即汉昭帝元风二年,死于汉成帝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终年七十二岁。他是当时著名学者。汉成帝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五十四岁时,被诏命 “领校中五经秘书”,负责编辑校订皇家珍藏的图书。著述宏富,据《汉书·艺文志》载,他的主要著作有《尚书洪范五行传》、《五经通义》、《五经要义》、《世说》、《列女传》、《新序》、《说苑》等。

关于董永故事的出处的疑点在于《漢書》之《劉向傳》和《藝文志》中有關其著述的記載無《孝子傳》或《孝子圖》。那么唐人所说的刘向的“孝子图或者传”的真实性就有问题。有关刘向的 “孝子图(传)”的问题便成为了学术界争论的矛盾问题。

恰巧敦煌也发现了“孝子传”的残部。其中也有与句道興抄本《搜神記》中内容相同的董永故事,说明它们来源一致。这部书是摘抄加工本,因書中有開元23年(735年)以後事,所以可以判断此书应不早于唐玄宗时期。然而,摘抄者所抄錄的故事中有幾條來自另一種叫做《孝子傳》的書,其中包括董永故事。其中還有一條「吳猛」,說是「晉時人」,那么可證明其成書不在晉,而在其後。

那么支持刘向“孝子图”存在的观点呢? 由唐初的李延寿撰的“南史”卷二十二,列传第十二中提到:
“慈,字伯宝。年八岁,外祖宋太宰江夏王义恭迎之内斋,施宝物恣所取,慈取素琴石砚及《孝子图》而已,义恭善之。”
这里“慈”指的是传记中的王僧虔的儿子王慈。而“孝子图”是否是西汉刘向所作并不能有力证明。

我的看法是, 敦煌发现的句道興抄本《搜神記》内容上面明显有后世唐人的痕迹,其与东晋干宝所作的“搜神记”在内容方面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之处。而这些不同之处又与“法苑珠林”里面大致一样,除了失去了“鹿车载父”这部分。证明它们的确是来自于同源。如果出自刘向的“孝子图”是真,那么这本“孝子图”不会是西汉晚期的产物,很可能是东晋后南北朝期间的产物,或假托刘向为名。

宋太宗时期编撰的“太平广记”卷五十四,“女仙四”中记述了“董永妻”的故事:
董 永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主知其賢,与錢千万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詣主,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愿為子妻。”遂与之俱。主謂永曰:“以錢丐君 矣。”永曰:“蒙君之恩,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主曰:“婦人何能?”永曰:“能織。”主曰:“必爾者,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 匹。”于是永妻為主人家織,十日而百匹具焉。(出《搜神記》)
太平广记言“出自搜神记”,除了“与錢千万遣之”可能是错误之外。其他大致一样,应该可信。

同一时期的《太平御览》中三处记有董永事,其卷411孝感条引刘向《孝子传》曰:
“前汉董永,千乘人,少失母,独养父,父亡无以葬,乃从人贷钱一万,永谓钱主 曰:后若无钱还君,当以身作奴!主甚悯之,永得钱葬父毕,将往为奴,于路忽逢一妇人,求为永妻。永曰:今贫若是,身复为奴,何敢屈夫人之为妻?妇人曰:愿 为君妇,不耻贫贱。永遂将妇人至。钱主曰:本言一人,今何有二?永曰:言一得二,理何乖乎?主问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织耳。主曰:为我织千疋绢,即放尔 夫妻。于是索丝,十日之内,千疋绢足,主惊,遂放夫妻二人而去。行至本相逢处,乃谓永曰:我是天之织女,感君至孝,天使我偿之,今君事了,不得久停,语 讫,云霞四垂,忽飞而去。”
卷817布帛条,卷826“织”条,亦记有董永事,均言出自《孝子传》。太平御览在内容上有很多不同,比如数目上面“千疋”,对话上也有与“搜神记”没有的部分。“太平广记”与“太平御览”为同时编撰的大型书目,出现两则不同内容的董永故事说明在宋初就有两种版本的故事。以刘向“孝子图”为出处的版本明显有多出很多部分,而这些部分却不见于唐以前著作。所以大致可以判断这些艺术加工不会是西汉刘向所为。

敦煌发现的变文中有一篇名为“董永变文”,变文中又有与前面所述的董永故事更丰富的故事情节:

    人生在世审思量,暂时吵闹有何方(妨);
  大众志心须净听,先须孝顺阿耶孃。
  好事恶事皆抄录,善恶童子每抄将。
  孝感先贤说董永,年登十五二亲亡。
  自叹福薄无兄弟,眼中流泪数千行;
  为缘多生无姊妹,亦无知识及亲房。
  家里贫穷无钱物,所买(卖)当身殡耶孃。
  便有牙人来勾引,所发善愿便商量。
  长者还钱八十贯,董永只要百千强。
  领得钱物将归舍,谏泽(拣择)好日殡耶孃。
  父母骨肉在堂内,又领攀发出於堂,
  见此骨肉音哽咽,号咷大哭是寻常。
  六亲今日来相送,随东直至墓边傍。
  一切掩埋总以(已)毕,董永哭泣阿耶孃。
  直至三日复墓了,拜辞父母几田常;
  父母见儿拜辞次,愿儿身健早归乡。
  又辞东邻及西舍,便进前呈(程)数里强。
  路逢女人来委问:“此个郎君往何方?
  何姓何名衣(依)实说,从头表白说一场!”
  “娘子记(既)言再三问,一一具说莫分张:
  家缘本住朗山下,知姓称名董永郎。
  忽然慈母身得患,不经数日早身亡。
  慈耶得患先身故,后乃便至阿孃亡。
  殡葬之日无钱物,所卖当身殡耶孃。”
  “世上庄田何不卖?擎身卻入残(贱)人行。
  所有庄田不将货,弃背今辰事阿郎。”
  “娘子问贿是好事,董永为报阿耶孃。”
  “郎君如今行孝仪,见君行孝感天堂。
  数内一人归下界,暂到浊恶至他乡。
  帝释宫中亲处分,便遣汝等共田常,
  不弃人微同千载,便与相逐事阿郎。”
  董永向前便跪拜:“少先(失)父母大恓惶!”
  “所卖一身商量了,是何女人立门旁?”
  董永对言衣(依)实说:“女人住在阴山乡。”
  “女人身上解何艺?”“明机妙解织文章!”
  便与将丝分付了,都来只要两间房。
  阿郎把数都计算,计算钱物千疋强。
  经丝一切总尉了,明机妙解织文章。
  从前且织一束锦,梭声动地乐花香,
  日日都来总不织,夜夜调机告吉祥。
  锦上金仪对对有,两两鸳鸯对凤凰。
  织得锦成便截下,揲将来,便入箱。
  阿郎见此箱中物,念此女人织文章。
  女人不见凡间有,生长多应住天堂。
  但织绮罗数已毕,卻放二人归本乡。
  二人辞了须好去,不用将心怨阿郎。
  二人辞了便进路,更行十里到永庄。
  卻到来时相逢处,“辞君卻至本天堂!”
  娘子便即乘云去,临别分付小儿郎。
  但言“好看小孩子,”共永相别泪千行。
  董仲长年到七岁,街头由喜(游戏)道边旁,
  小儿行留被毁骂,尽道董仲没阿孃。
  遂走家中报慈父,“汝等因何没阿娘?”
  当时卖身葬父母,感得天女共田常;
  如今便即思忆母,眼中流泪数千行。
  董永放儿觅父(母)去,往行直至孙宾(膑)傍:
  “夫子将身来誓挂(筮卦),此人多应觅阿孃。”
  “阿耨池边澡浴来,先於树下隐潜藏。
  三个女人同作伴,奔波直至水边傍。
  脱卻天衣便入水,中心抱取紫衣裳;
  此者便是董仲母,此时修(羞)见小儿郎。”
  “我儿幽(幼)小争知处,孙宾(膑)必有好阴阳。
  阿孃拟收孩儿养,我儿不仪(宜)住此方,
  将取金瓶归下界,捻取金瓶孙宾(膑)傍。”
  天火忽然前头现,先生失卻走忙忙,
  将为当时总烧卻,检寻卻得六十张。
  因此不知天上事,总为董仲觅阿孃。
变文中使用了若干佛教常用語匯,如「多生」、「發善願」、「知識」、「天堂」、「濁惡」、「帝釋」、「天女」、「阿耨池」,说明了变文是受到佛教文化影响下新的董永故事。除了董永遇仙女帮助之外,还出现了生子寻母及“沐浴偷衣”的情景:

      董永放儿觅父(母)去,往行直至孙宾(膑)傍:
  “夫子将身来誓挂(筮卦),此人多应觅阿孃。”
  “阿耨池边澡浴来,先於树下隐潜藏。
  三个女人同作伴,奔波直至水边傍。
  脱卻天衣便入水,中心抱取紫衣裳;
  此者便是董仲母,此时修(羞)见小儿郎。”

孙宾乃是一道士,指明如何找到仙女的办法。不过与后世“董永和七仙女”故事不同的是,沐浴的仙女人数在这里只有三人。而同时“沐浴偷衣”也与印度 Krshna 故事以及明代西游记当中偷取所有衣服的情况不同,不是针对所有的仙女,而是专门偷取一件以确定孩子的母亲。说明“董永变文”中这个情节融合了不同来源,其中专门偷取一件的做法应该是来源于干宝的“搜神记”中第十四卷“毛衣女”的故事:
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去,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之,衣而飞去,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

上文中提到的“六七女”也并不是确定的数字为七。但是以偷取衣服然后娶为妻生子等等这些确非常符合“董永变文”中表达的情节。而把在田间偷衣换到沐浴场景由于有泉州浮雕的实际证据就能够理解这是受到了唐代广泛传入印度佛教文化,受到印度教中Krshna有关的“沐浴偷衣”故事的影响。

刊于明代嘉靖年间的“清平山堂话本”中有一篇“董永遇仙传”,它里面的故事情节基本和敦煌的“董永变文”一致,不过仙女的人数变成七人,人数的增加或许正是Krshna的“沐浴偷衣”新版本故事影响下造成的。 因为“清平山堂话本”当中收集的宋元明三个时期的白话话本,它们的时代背景与泉州的浮雕刚好的相匹配。所以在敦煌变文中没有出现的数字“七”这时却都能够互相验证的出现了。

至于为什么是数字“七”,我觉得还缺乏更多的有力证据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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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 薛克翹 “變文六議”
        華夏經緯網 董永故事考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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